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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来源:《上海职业教育》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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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职扩招100万是中央在对当前国家整体形势研判之后做出的重大决策。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宣布:高职院校今年扩招100万!初晓这则新闻,高职界普遍“喜大狂奔”,甚至激动的“有些坐不住”。但同时也很多人注意到,英国立博集团高职扩招的信息,并不在传统政府工作报告中的教育工作板块,而是在“双管齐下稳定和扩大就业”部分。“显然,高职扩招100万,不是从教育角度出发的,更多是从国家的宏观大局出发,从稳定就业角度出发。其目标显然不是基于现有的生源供给状况,而是着眼于在GDP如果只有6%的背景下,如何有效解决社会经济发展,尤其是就业问题。”(陈志文观察)教育部职业技术教育中心研究所研究员姜大源持类似观点:“扩招100万人,更多的是从六稳之首的稳就业出发,从实体经济发展急需的技能人才出发,从‘大学生就业难、技术工人招工难’两难并存的状况出发的决策,而并非纯粹从应届生源考虑。”(《中国教育报》2019.3.7)除此之外,高职扩招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中国要促进新兴产业加快发展,加快建设制造强国,产业技术工人的职业素养的提升是关键所在,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要以现代职业教育的大改革大发展,加快培养国家发展急需的各类技术技能人才。仅仅靠通过高考从应届高中和中职学校中招生的办法,远远不能适应社会经济发展对现代产业技术工人的需要。为此,国家将通过“改革完善高职院校考试招生办法,鼓励更多应届高中毕业生和退役军人、下岗职工、农民工等报考”,实现“现代职业教育的大改革大发展”。“退役军人、下岗职工、农民工”这个人群,他们经过社会的磨砺,务实勤恳,与一线产业工人贴的更近,对产业工人更认可,虽然文化基础相对较差,但有学习的内生动力,是中国产业技术工人的基础人群与培养对象。国家把职业教育资源投入在这个人群身上,既可以解决未来产业用人需求提升与人口红利消退的压力,又可以有效地延缓就业压力和社会矛盾,还可以倒逼推进产业主导职业教育,促使产教融合真正落实。显然,“高职扩招100万”是中央在对当前国家整体形势研判之后做出的重大决策,“既有利于缓解当前就业压力,也是解决高技能人才短缺的战略之举”,是不能不这样做的一项工作。意义和格局并不在当下,而在长远。所以,现在职教系统要思考和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如何执行,如何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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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职扩招100万关系到国家大局,关系到更大的格局,所以在执行落实之时,我们更加应该谨慎,更加扎实,更加务实。否则,效果会适得其反,造成更大的人力资源结构的失衡,本来是为了“稳就业”而采取的举措,可能反而加剧就业的困难,引发更大的社会问题。因此,高职院校需要在更高的层次、更大的范围、更新的起点上思考办学的创新与发展。在专业设置、教学组织、课程体系、教材教案、教学方式、设备设施、实训实践、教师素质等方面,站在新科技革命的起点上进行系统谋划和布局,与新经济、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的变化和发展逐一对接,突破培养一般技能型人才的传统思维,定位于培养和培训服务于数字经济时代的高素质劳动者和技术技能人才。在中国职业技术教育学会原常务副会长刘占山看来,高职扩招100万,预示着职业教育的一场“大变革”。高职扩招不仅要改革招生制度,还要大力改革办学、教学体制,更要大力改革职业院校的管理体制机制,包括人事制度、工资制度、激励机制等。最关键的,是要把职业教育激活。(《人民日报》2019.3.7)其实,这些话多年来几乎是年年讲,但始终落不了地,职业院校缺乏活力是普遍现象。原因可能是两个:一是没有改革的紧迫感;二是缺少创新的驱动力。而今,在高职大规模扩招的背景下,可以预见,中央将力推体制改革和机制创新,努力克服校企“两张皮”的积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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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高职大规模的扩招,是中国数字经济的急剧发展。习近平指出,要做大做强数字经济,扩展经济发展的新空间,全面实施国家大数据战略。李克强政府工作报告指出:要“做大做强新兴产业集群,实施大数据发展行动,加强新一代人工智能研发应用”。数字经济是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产生的一个新的经济形态,是新时代、新经济的一个显著的特征,是由于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推动经济增长的那一部分,是一个全球的发展趋势,是我们制造强国、网络强国的一个国家的战略。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工业制造业深度融合以后,就会催生新技术、新产品、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普遍的判断是,今后3-5年,无人系统、智能制造、智慧城市、智能生活将加速发展。人工智能重新规划机器与人类的分工,从低价值劳动密集型生产向价值更高的岗位转移,从重复性劳动向创造性劳动转移,从单一型能力向复合型能力转移,从而引起就业结构的深度调整。机器换脑、机器换人,显著提高了劳动生产力,同时带来就业的变化。一方面,大数据的专业人才缺乏,尤其缺少复合型人才,既有大数据的理论知识又懂得工业规律的复合人才太少了,兼具行业知识和数字的新型产业工人也有很大需求。另一方面,也会减少用工岗位,带来下岗失业的问题,这个数字非常大。所以,高职院校要研究如何通过校企合作和跨学科、跨专业,培养高素质的复合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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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正面临两个新的形势:一个是高职扩招100万,一个是数字经济的快速发展。两者为中国的经济和职业教育注入了新的动力,也带来了诸多不确定性,对教育教学质量提出了严峻的考验和挑战。国务院提出,“经过5—10年左右时间,职业教育基本完成由政府举办为主向政府统筹管理、社会多元办学的格局转变,由追求规模扩张向提高质量转变,由参照普通教育办学模式向企业社会参与、专业特色鲜明的类型教育转变。”(《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如何理解和实现职业教育的“类型教育转变”?如何适应多类型的生源,实现面向人人,分类培养?如何使高职教育实现深度的企业社会参与,对接产业需求,防止人力资源供给侧结构性矛盾进一步扩大?如何在人才培养以及职业技能培训中与职业精神培养相融合,真正做到立德树人?如何构建中职、高职衔接贯通培养的预先设计?如何在扩招的同时,防止质量滑坡,努力办出鲜明的专业特色?在实际操作中,既要夯实通识基础,培养学生终身学习的能力,又要突出技能训练,培养学生就业的能力;既要坚持学生主体,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主动性,又要反对放任自流,降低教育教学的质量;既要坚持教育面向未来,扩大学生的学习视野,又要树立工匠精神,面向产业一线,这些都是全世界职业教育都在探索的难题。窃以为,这些问题应该是当下我们院校亟待研究及解决的课题。有些院校已经开始深入研究这些无法回避的问题,尽管比较粗浅,但仍然值得肯定和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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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扩招达到一定规模的院校来说,必须要理清自己的教学资源,找到弥补这些资源不足的有效的办法。这种办法,在很大程度上不是靠圈地盖楼,招聘一大批硕士博士,尽管对某些院校来说是需要的,但应届毕业生不具备行业企业历练,不应该成为职业院校教师的主要来源。即使想从应届毕业生中招聘教师,也“远水不解近渴”。更重要的要从内涵的方面去挖掘潜力:用校企合作的机制、互联网的手段、数字经济的方式来解决教学资源不足的问题,优秀的专业带头人和骨干教师、优质的教学资源的需求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迫切;由于个性化教育、因材施教更加突出,必须针对不同类型生源特点,开展分类培养,设计多元成才路径,构建“学分制、菜单式、模块化、开放型”的课程体系;加快加大校企合作的力度和深度,通过体制机制创新,真正发挥行业企业在办学中的主体作用。政府对大规模扩招的院校,要实行“一校一审”制度,对承接扩招的院校进行资源审核、办学方案审核,不能不计后果,“一扩了之”。对于三、四线城市的高职院校来说,加快内涵建设速度、提高办学水平尤其重要,也更加艰巨。由于三、四线城市规模型企业少,大多是劳动力输出型的职业教育模式,更需要认真研究从哪里可以获得、用哪种方式可以获得劳动力输出地的行业标准、职业标准,认真研究办学体制、培养模式如何适应劳动力输出地的产业需求,认真研究跨地域产教融合、校企合作的有效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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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教育教学标准的“源头”来自产业、行业、企业。《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强调“发挥标准在职业教育质量提升中的基础性作用”,提出要坚持“专业设置与产业需求对接、课程内容与职业标准对接、教学过程与生产过程对接”的原则;规定由“国务院人力资源社会保障行政部门组织制定职业标准,国务院教育行政部门依照职业标准牵头组织开发教学等相关标准”;要求“教育行政部门联合行业制定国家教学标准、职业院校依据标准自主制订人才培养方案”。可见,职业教育教学标准的“源头”来自产业、行业、企业,而不是来自学校、来自教师。一般而言,学校和企业是在具体的某些教学环节和技术开发上进行合作,而行业视野比企业视野更宽广,更能把握前沿,更有前瞻性。从国外(例如德国)的经验看,首先是行业覆盖面较大,组织健全,职能明确,有法律保障;其次是行业组织在职业资格标准制订、技能等级标准制订,对与本行业相关的学校的专业和课程标准制订,及其评估、考核、认证各环节具有实际的权威。澳大利亚“TAFE”的举办过程,行业是深度参与的,“培训包”的编制是以行业专家为主的。学校除完全订单培养和短期单项培训之外,专业和课程建设都应该有较宽的覆盖面,能够适应未来一定时期的需求,不能过于短视和窄视,应该具有“以不变应万变”的潜在势能。因此,在职业教育的专业和课程领域,应该充分尊重行业专家的意见,从体制上来说,在专业和课程的改革和建设领域,行业应该发挥主导作用(其前提是这个行业要切实具有这样的品质和能力)。但在现实中,行业却往往被排除在职业院校的教学制度设计之外,难以发挥特有的优势,如何充分发挥行业在职业教育“转型升级”中的重要主体作用,是一个紧迫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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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规模扩招的重要动因之一是“缓解当前就业压力”,实现高质量就业的基本理念是“能力本位”。能力本位教育以美国、加拿大为代表,产生于二次大战后,其核心是:从职业岗位的需要出发,确定能力目标;按照岗位群的需要,层层分解,确定从事行业所应具备的能力,明确培养目标;以这些能力为目标,设置课程、组织教学内容;最后,考核是否达到这些能力要求。能力本位思想孕育着一种崭新的教育评价尺度和配置人力资源的重要原则,它不同于传统的知识本位、学科本位,为职业教育改革提供了新的思想动力。从这个意义上说,职业院校专业建设的实质性成果,是建立基于工作过程的、将学习体系和项目体系融为一体的课程体系。这种课程体系,应当由项目引领的“课程模块”组成,教学的内容要从企业项目“拆解转化”而来;课程模块之间,应当具有严密的关联性和内在的系统性。学校除完全订单培养和短期单项培训之外,专业和课程建设都应该有较宽的覆盖面,能够适应未来一定时期的需求,不能过于短视和窄视,应该具有“以不变应万变”的潜在势能。1992年,职成教司印发了引进“CBE”理念和“DACUM”课程开发方法的文件。2007年,教育部开始推行德国不来梅大学教授菲利克斯·劳耐尔倡导的“基于工作过程的课程设计”模式“BAG”。引进“CBE”思想使我们领悟到:“职教课程是应该基于能力而不是基于知识来开发的”。引进“DACUM”模式使我们领悟到:“职教课程开发的程序原来是应该倒过来的,即从职业和职业能力分析开始而不是从学科知识开始,首先进入开发程序的开发人员是行业专家而不应该是教师”。而“BAG”的要点则是强调技术的社会性,强调工作过程不等于“技术应用”,强调通用能力的重要性及其与专业教学的结合,强调教学项目的精心设计。要想“缓解当前就业压力”,非实行“能力本位教育”不可,这是当下职业教育的另一个紧迫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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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职扩招是中国职业教育转型升级的一次难得的机会。与其说“高职扩招100万”是迎来了职业教育的“春天”,不如说职业教育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更准确一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中国政府对外宣示的大国责任,如果没有实体产业和制造产业的支撑,是走不远的。数字经济的核心在新技术研发,新技术带来的装备制造业升级才是大国重器,其次是产品的生产与组装调试领域的产业技术人员,实现这种升级需要数以千万计的受过良好教育与训练的现代产业技术工人。产业主导人才培养(首先是工程类专业)将倒逼职业教育去“经院化”而逐步“回归职场”,这是中国职业教育转型升级的一次难得的机会,同时也是一个严峻的挑战。如果若干年后,交不出合格的答卷,中国经济发展的人才就无法得到保障。所以,我们必须从国家战略的视角去看未来的大国竞争和产业全球化竞争,这是给中国职业教育提出的新挑战、新要求。机遇只给“有准备的头脑”。能否抓住高职教育大扩招和数字经济大发展的机遇,决定了今后若干年职业院校的“命运”。


(潘家俊(1950- ),男,研究员。上海市职业教育协会副秘书长、高职高专教学工作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上海高职高专教学研究会副会长,同济大学中德职业教育联盟咨询委员会副主任。)